《主日学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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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浓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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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了解一个孩子心中的家,最好的方式是去看他的画。每个孩子心中都有一幅家的图画。再笨拙的笔触,也可看出孩子心中所重,即使画不成形,也可揭露许多关于家的线索。

从孩子很小的时候,便观察到孩子画家的图画,总在重复一些主题。妈妈的身形最大,头大、身体大,而且「永远」站在炉台前烹煮; 两个小孩则在母亲身边玩耍。父亲呢?根本不在图画里,不管他在外面如何为家厮杀,做牛做马。

那时看到自己十分传统地被画在炉台前,煮着似乎永远烧不完的饭,心中便觉得颇不可思议。我也有这一天?一个现代的传统女人,家庭煮妇?想到单身时,曾多么志气高大地说,若要我死心塌地为一个人烧一辈子饭,这个人必定得是个「人物」才配。

转眼,结婚也已近二十一年了。现回首,自己「卖身」的对象,是不是个人物且不定论,但有一点很可以确定,只要是我爱和爱我的人,我便愿为他们洗手下厨做羹汤,而且做得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人的心真可大可小啊!原本我这西方长大的后现代女子,面对三从四德可说横眉冷对,现居然俯首甘为孺子牛,中间转折好像颇为戏剧化。

其实也不然。「爱」这个字,可让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更何况我在爱中为自己描摹出来的家庭梦,不只要有视觉,还要有嗅觉上的温暖。

我梦中的家,是当夕阳西下,倦鸟归巢之时,家中会有人点上守候的一盏灯,而且还到处飘着浓浓的菜饭香味儿,扑面袭人。那是一种勾起人心头一点温柔的什么,会引人闻香下马,逗留徘徊、不忍离去的另一种温柔乡。

所以冷灶、冷厨在我心中,家不成家。

* * *

我的成长,有一大部分便伴着冷灶、冷厨悠然度过。童年时若要画家,是父母皆不在家,一个没人在的家。请了解我不是在述说一位失职母亲的种种,我是在说那个时代女性角色的琢磨与挣扎。我有位旧时代、新女性的母亲,她有句名言是:「我最不赞成女人浪费生命在厨房里!」

在那个时代,她辛苦地走出厨房,做职业妇女,为了工作上升迁,还考大学、拿学位。业余时候且手不释卷,一本本文学书籍开拓她开放、前进的思考。

因此在同辈中,我有个另类母亲,一位在那时代很让我引以为荣的母亲。但也因此,我比同辈早一代就开始过钥匙儿童生涯。最明显的特徵,便是我手中现金宽裕(因要自己买饭吃),而且家中永远无人。

所以印象中的母亲常不在家,在家则是手中捧书时候,超过挥舞锅铲。而且她常有着职业妇女的疲劳,下班后在家中坐躺时候,超过起来操作。所以拿着钱自己去买饭,或傍晚为全家买自助餐是常有的事。

一个小学生面对饭食,当如何决定吃什么,不要吃什么?营养、卫生是不在孩子脑海里的,孩子一切只以好吃为主。

于是,在学校里拿饭钱去买酸梅、零嘴,然后不但自己吃还请客,人缘好得要命,身体也坏得可以; 拉肚子是常事,感冒是大事; 自有记忆以来,身体没好过,体力没够过。一切有营养的食物像肉、牛奶、蛋都不爱吃,吃进口的尽是些有的没的,现终于有了名词,叫「垃圾食物」。

一直要到自己做了母亲,才因为准备婴儿食品,有了肉菜皆得有,营养要平衡的观念。方了解自己长期外食的生活方式,早拖垮了身体。后来大半生为身体所拖累,中、西药当饭吃,成为名副其实的药罐子。身体不好,成为此生最大挫折。许多事心向往之,肉体却到不了位。此为身为钥匙儿的一大弊病也。

也因而当别人童年回忆,最喜欢母亲所做的哪道菜时,我这方面的回忆是空白。我家没有菜饭香味,我家没有味道。

这影响我日后持家的底色。决定当我成家时,我家一定要有家的味道!

* * *

这可是不小的承诺。因为第一道难关,就是夫妻吵架,还是每到做饭时间,便得到厨房准时报到。犹记初次面临这种状况,望着台面上的生肉与待洗的菜,方发现小姐与妻子的差别。小姐生气时,可以娇嗔、发飙,撂下摊子,撒手不管。妻子不行,再怎么不顺心,日子还是要过,饭还是要吃。

「忍气吞声」准备饭食,是我生命中跨出以自我为中心,而以家为重的学习开始。

然后是日久天长地做饭坚持――更难的功课。说实在,手艺还不是最重要,有位朋友点心蛋糕做得不输糕饼店家,但一碰到做菜就说自己笨。明眼人皆知,她只要拿十分之一做糕点的聪明来学做菜,相信没有什么她搞不定。只是,做糕点得到的满足感与称赞,绝对大过做饭。

想想做菜是多么埋头苦干,吃力不讨好的工夫?挥汗如雨,与一些面无表情的鸡鸭鱼肉奋斗,沥尽血肉、泥沙、切剁、整好,再下锅挥舞、撒料,端出一盘盘油亮喷香的菜肴。说得好听是变「妈妈的魔术」。但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减掉偶然休假外食,也有三百来天。天天重复做,不断做,十年、二十年…….再奇妙的魔术,变多也成了家常便饭。再多的烧饭激情,也随着饭食落肚,只剩一桌残肴空盏而冷却成灰。

所以为家人做饭这回事,手艺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情愿不情愿。我做饭绝不是因为爱做,会做,而是,那是我呈现给家人的「爱的礼物」。给他们一个个打好身体的底子,出了家门,才有体力可以冲锋陷阵。

常对孩子说,我与你们父亲没有钱财传给你们,但我们可传给你们三个宝贝:信仰、爱读书的习惯,与一个好身体。这些可提供你们一生所需的生命答案,也可形塑你们所需的所有生命力量。有了这三样,够了,可以行走天下,绰绰有余。

* * *

然而,想必这中间还是有神奇的地方。多少天、多少年的家常便饭,并未抹掉孩子上桌时的兴致冲冲。儿子没有一天不带着期盼进门,兴高采烈地问:「妈妈,今天有没有汤?」或开始凭香味猜菜,为自己能凭香辨食而敖敖得意。女儿则是傍晚常从功课中,一头钻进厨房揭锅、揭盖问:「妈妈,今天吃什么?」尽管多年来,他们已知道我只有一个答案:「好吃的!」还是要问。然后,如果我炖煮什么,香味一屋子乱窜,他们便开始呻吟:「受不了了!不能再等了!」

开饭时,先生带着孩子谢饭,同时感谢我这煮妇的辛劳。这些永不磨蚀的好奇与感谢,对母亲是最大的鼓舞。当然我知,这是一种爱的相互感染,我在爱里摆上饭食,他们也在爱中领受。再加上一些饮食观念的教导,不要挑食,不要在饭前吃零食败坏胃口等等,他们已养成情愿等候晚饭的心和胃口。

多年后父母来到我家,看到两个外孙无须催逼,自己努力加餐饭,汤一碗接一碗,吃得津津有味,不断啧啧称奇:这才叫吃饭的样子嘛!

有人听到我们家是以家煮为主,曾讶异我会烧饭,好像拿笔的拿不动锅铲。我总要解释一下:「是的,我做饭,但是我不真那么会做,只是我的家人很好养,做什么都赞不绝口。」

感谢一家人不践踏我的煮饭心意,这是我能持续不断烧下去的动力。

我家吃饭还有些坚持,开饭时不开电视,书报不能上桌,待全家坐齐了,一起祷告后才开饭。因而每到傍晚,大家都归心似箭地赶着回家。因知自己若迟归,家里正有一群「饿死鬼」在等着吃饭呢!

然而全家坐齐才开饭这个坚持,短期间显得可有可无,长期下来才显出令人惊异的向心威力。想想每晚全家共聚一堂,彼此脸凑着脸,碰盏夹菜间笑谈一天所发生的事,在互动中传递关怀,增加了解,并适时教导,有时甚至只是交换笑话、新闻,彼此学习。在食物与生活的共享中,彼此的关系建立得更为紧密。

* * *

以现代人的生活状况来看,共聚一堂绝不能用「碰」的,而要主动规画,好像杀出一条「血路」才会发生。这要女主人的坚持和男主人的配合,才可能成就。孩子补习时间和才艺课,先生开会,全要错开。甚至我多年想学插花,因老在吃饭时间开课而无法选修。然而家的味道,就这样在精心经营中一点、一滴地弥漫整个家。

有本书叫《童年的未来》,作者理查、罗夫(Richard Louv ) 提到一个有意思的问题。第一代在托儿所长大的孩子,据调查,将来并不愿让自己的孩子重走他们走过的路,再被送进托儿所。然而问题出在他们也不想放弃工作的梦,那种多重角色选择的职业梦。所以,日后生了孩子要怎么办呢?这些初、高中学生的回答是:「让孩子一天消失八个小时后再回来!」

同时想要走出家庭实现自我,同时不想让孩子落入钥匙儿生涯,可能正是许多新一代母亲要面对的挣扎。很多女人跟着大众脚步走,并不知孩子长大的后果为何。

而我,因提早走过钥匙儿生涯,对心中的家一直有个向往,所以决定走回家庭,而且更彻底地走回厨房。已数不清我们在饭桌上开怀大笑,倾心畅谈多少次了。每次欢笑一堂,心中都有满盈的安慰,四张欢笑的脸贴在一起,多么像作家潘人木所形容的「一朵花萼」。而萼心,就是我们共聚的那张餐桌。

多年来浓浓的笑意,浓浓的菜饭香,终于也把我年老的父母吸引来了。他们重复地说,「我们来与你们同住,是因为你们家才有家的样子,才有家的温暖!」

肚腹本连心。家的味道,正是心之向往。现我们三代同住,成为一朵六瓣的花萼。很高兴我创造了家的气氛,为父母提供了他们成长战乱时,从未享有的稳定家居生活。

而且多年媳妇熬成婆,现在我升格成大厨。每天傍晚五点左右,父亲煮饭,母亲洗菜,然后我由楼上书房「移驾」入厨,大力挥舞锅铲。一家人喜滋滋地闻香上桌。接着,父母客随主便,我家传统一切照单全收,包括先轮流祷告谢饭,再一起进食。

母亲曾说过:「我最不赞成女人浪费生命在厨房里!」对这句宣言,我其实并无异议。也许有人会说:「总要有人浪费生命,家里才有饭吃啊!」我也不以为然。因为我并不觉得为家人做饭,是「浪费生命」。我认为自己是在用烹煮来款待生命,也在用饭食来建造生命!

当然我也很忙,写作、演讲和教会服事,三头六臂忙个不停。对于烹饪,我只紧抓住一个原则:家人比客人重要!持续在家中开饭,比偶而露一手更需要功力。所以,家中可以天天开饭,但我绝不轻易请客。所以我常对家人说:「你们很幸运,全世界只有你们常吃得到我亲手做的饭食!」

他们每听,必露出一脸幸福的微笑,笑出好灿烂的花萼!

饭菜一家香,家人更爱家,你相信么?

◎莫非本名陈惠琬,此文摘自《莫非爱可以如此》一书, 张老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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