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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负台湾族群想像的十架―评《当代台湾社会的族群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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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群问题」长期以来一直是台湾社会的敏感的禁忌议题,从过往隐性的压抑禁忌,到今日显性的操弄禁忌,台湾社会似乎无法摆脱族群问题这个宿命的紧箍咒。因此,究竟应当如何妥善处理族群问题,成为台湾社会一个极为重要的公共议题。

 中央研究院社会学研究所的王甫昌博士,在新着《当代台湾社会的族群想像》中针对族群议题提出简要却深入的分析。该书以王博士的授课讲义与专题演讲稿为主体,读者群设定为大学新生程度,因此并非一本艰深庞杂的社会学读本,对于完全没有社会学背景的读者而言,并没有学术语言上的阅读障碍,在剖析台湾族群构成的脉络上娓娓道来,为一思路严谨、立论中肯之作。  

族群想像是一种历史诠释
   全书尝试探究「族群」作为一种人群分类的特色为何,以及「族群想像」为什么会有如此巨大的社会凝聚力量。并且藉由族群想像的理论基础,来检视台湾社会过去五十年「四大族群」的区分历程。

 基本上,作者延用班纳迪克•安德森(Benedict R. Anderson)对于民族主义所构思出的「想像共同体」概念,对台湾的族群认同历程进行分析。

 首先,作者指出族群团体是一种「想像」(imagination)的结果,并且是极为近代才产生的概念。这个族群想像的概念之所以会产生,是沿着人类历史对待他人的历程而前进,从最早期的「种族主义」(racist),到「民族主义」(nationalist),最后则是「族群」(ethnic groups)。

 深究以族群作为对待他人概念的形成过程,可以辨明其中重要的关键,乃是由于弱势族群的生存或生活,受到强势族群的压迫或压抑,因此诉诸群体共同的历史渊源、血统渊源、文化渊源。

 基本上,这些因着弱势内聚的生存需求而诉诸的理据,均为后设性质的,也就是一种因为今日当代实际的生存需求,而产生对昨日历史的主观诠释。当这个历史诠释因着某种实际的生存需求被论述出来之后,他的内聚力量足以让众多素未谋面的人群经验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切感,甚至因此形成一道人际间隔绝的高墙。

台湾政治需要开放性的族群想像


 就政治与社会的实况而言,王博士尝试将族群问题从「诠释的历史性」转移到「实用的想像性」,是一个富有洞见的思考策略。一方面呈现出族群议题在政治语言中所遭受的后设诠释现象,另方面也陈明族群议题背后蕴涵强大的实用取向。

 这两个思考的向度,不仅消解了「族群」一词所虚张的神圣性,以及作为政治图腾不可侵犯的绝对性,同时也帮助读者超越充满预设可能的历史诠释,重新以更为务实的角度省思台湾的族群问题。以此观点检视当前台湾政治的族群论述,更凸显出其背后的荒谬与苍白。

 如果从实用主义的角度来检视当前政坛蓝绿泛滥的族群意识,基本上多处于一种格局偏狭的思维框架中,而没有将台湾整体的需求作为一个共约的前提来构思更大的族群概念。

 对蓝绿政党而言,封闭性的族群理解几乎被放置在选举策略的脉络中来论述,而这为了取得政权的合法性而诉诸的族群概念,几乎不可避免地从悲情的生存危机中出发,进而使得族群议题沦为政治语言的武器。

 放眼台湾极富张力的政治生态中,哪一个政党能够在族群议题的论述时机上远离选票,并且致力建构出一组具有开放性内涵的族群论述,哪一个政党便跳脱出从历史寻找合法性的窠臼,而真正具备引导台湾朝向实质利益的宽广视野。 

台湾教会需要终末性的族群想像

 就神学与教会的实况而言,族群的分裂肇始于企求人类丰功伟业的巴别塔事件。

 当人类生活的目的仅止于满足某些宏大的族群目标,不论是建造有形的巴别塔,亦或是无形的族群意识,而不再关注上帝眼中每一个独特的受造个体,那么人类生存的价值便沦为彻底的工具性,不仅与上帝所创造的形象割裂,也与自己的存在实况割裂,这便落入一种非人的「异化」危机中。意即,无法从生命受造的独特性来检视我们自己,反而使自己依附于外在的同一性概念。

 此外,当「族群」成了一组诉诸历史的概念,以作为族群间斗争的工具语言时,「族群」意识所形塑出来的安全感,反而成为一种对丰盛生命可能性的辖制。如果族群可以理解为一个历史叙事的想像共同体,那么信仰作为神圣叙事的想像共同体,更应当在族群议题的思考中贡献出创造性转化的力量。

 从台湾教会的实况而言,如果无法摆脱以语言、教派作为族群认同的判准,那么台湾教会尽管将「哭求合一」唱破喉咙,仍只是向着自己封闭性族群的安全感自言自语罢了。

 此外,台湾教会如果不能跳脱出向后观望的历史视野,进而采取从未来的上帝国看回当下的话,那么台湾教会离「狮子与绵羊同卧」的终末史观仍有着深广的鸿沟。

 换言之,台湾教会需要学习将「从当下向历史进行后设叙事」的政治诠释,转向「从未来向当下进行后设叙事」的神学诠释;意即是将解释历史的出发点从现在移到未来。也就是说,当我们从今天看往昨天时,昨天如已过的封闭世界;但是当我们从明天望向昨天时,因为加入了更新的可能性,历史便从封闭的解释转向开放的探寻。

 如果,当我们尝试从上帝国的终末彼岸转身回头来看待我们的当下,甚至以迈向终末为前提重新诠释过往的历史。那么,历史当中所充满的便不再只是充满对立与伤害的封闭事件,而是一段可以支取恩典与医治的开放性历程。

台湾基督徒需要背负族群的十架

 陈水扁总统在选前应承中研院长李远哲,愿意在选后积极进行《族群平等委员会》的运作,致力达致族群间张力的消弭。

 然而,从政治手段进行族群融合的努力,就整体成功的机率而言几乎是微乎其微,其最大限度的成功或许仅止于立法的层面,从立法保障族群的工作权、尊严等入手,但即便是深受多元族群困扰,甚至饱受黑白种族对立的美国,尽管制定严格保障种族平等的法案,但至今也是持续身处一个充满对立与歧视的实况中。

 在此,我们便再一次见证从终末的角度诠释族群问题的必须性。因为,族群作为一种人类社会的分类活动,尽管是近代才从社会学的角度进行阐述,但却是远古巴别咒诅后的生存宿命。

 我们或许在有形的历史时空中,永远无法彻底地消弭弱/强族群间的斗争循环,但我们却是从永恒的彼岸,受召来陪伴台湾族群对立的受苦者;因此,我们便不再有任何此岸的理由制造族群间的对立。

 如果受难的基督死于法利赛与祭司族群的操弄,如果受难的基督致力打破法利赛/税吏,犹太男性/撒玛利亚女性间的族群分类,那么我们除了消极地不能再制造任何族群的歧视意识,更应积极地为台湾的族群问题背负我们的十字架!背负我们带有复活盼望的族群十架。

 基督说:「若有人要跟从我,就当舍己,背起他的十字架来跟从我」(马太福音十六章24节)。(作者就读东南亚神学研究院博士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