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學與生活》

| | | | 轉寄

青銅弓的祕密

索引 | « 前篇 | 次篇 »

在台灣,十八歲的終極關懷就是大學入學考試,讀書就是一切。

打勝這場華人文化所認定的人生最重要的戰役 ── 大學考試,獎賞就是成為大人。進了大學,要早睡晚起或晚睡早起,翹課夜遊,喝杯苦澀的啤酒,泡哥把妹談場戀愛,皆可由自我決定。去監理所考張汽機車駕照,更是普遍用來作為長大成人的證明。

當然,十八歲的「轉大人」過程,並非只有上述那些膚淺的把戲,還有著其他諸如社會關懷等面向,可以顯示自己成為有肩膀的大人,尤其二十歲,可以行使公民投票權,很實際地來關心參與所處的社會國家。

十八歲的我,進入大學,正是報禁解除的民國七十七年。我像饑渴的嬰孩,用力吸吮母親的奶汁,課餘之際,翻閱著報章雜誌,試圖挖掘過去各樣被封鎖打壓的消息,參與著社團,聆聽著學長激動地討論國家政治處境,企求也能貢獻一己年輕,讓環境從腐化衰退、封閉窒礙,轉為新鮮進步、自由開放。

《青銅弓》裡的三位十八歲青年,丹尼爾、約珥、薩絲,時空雖遠在西元第一世紀的中東。但,雙方的終極關懷,卻有著孿生的相似。

約珥、薩絲雙胞胎兄妹,生於環境優渥的拉比家庭。約珥有忙碌的準拉比課業要顧,薩絲則跟台灣女孩一樣,難掩青春芬芳的綻放,正到了可以交友,尋找與自己共走一生的伴侶的好時機。在小我之外,不忘大我。他們關心著猶太民族的被羅馬政府壓制的卑屈處境,認為自己有責任擺上,以恢復以色列 ── 上帝選民該享有的自由、尊貴與榮耀。

丹尼爾,八歲時雙親因為羅馬不公平的殖民政策而亡。十三歲因貧困,賣身給鐵匠,受不了虐待而逃跑,被山上號稱猶太復國革命軍的強盜魯緒收留。他活著,只為報仇雪恨、趕走羅馬政府。

丹尼爾、約珥、薩絲遇在一塊,馬上感應到彼此共有的隱而未現負擔:推翻羅馬政府,恢復猶太民族獨立大計。他們翻到聖經,大衛說的話,「他是賜力量給我的上帝;……他教導我的手能以爭戰,甚至我的膀臂能開銅弓。」短短的經文,同時擄掠三顆年輕的心,深信著上帝就要在此時此刻救贖以色列。

但,這段經文,實在模糊難解。丹尼爾困惑的說:「不太可能是銅的吧,即使最強壯的人也沒辦法拉開一把銅製的弓。」約爾揣測:「或許只有弓的頂端是銅的吧。」

薩絲則認為那應該是純銅。銅弓,雖然人力無法拉開,但只要上帝賜力量,便能完成不可能任務。

畢竟回顧猶太歷史,聖經記載多少件神蹟奇事,西元前13世紀摩西率領淪為奴隸的以色列人離開埃及,西元前12世紀約書亞帶領以色列人在滿是異族強敵環伺的迦南地定居。……西元前2世紀,馬加比起義,擊潰壓迫者西流古人,建立獨立自主的國家。只要上帝願意,強大的羅馬軍隊也不足畏懼。只要忠心等候著上帝所應許要賜給他們的彌賽亞救世主,即使是銅製的弓,也能被拉開。

不只猶太民族有這種遭遇,世界各國各族,都有各個階段叫人喘不過氣、被壓迫的黑暗時期,回顧台灣近百年數次被外來殖民控制的歷史,更是有著相同的卑屈處境。時空不同,背景不同,看法不同,年輕的十八歲都共有實現理想的心。不僅談論,甚至帶出行動,丹尼爾、約珥的秘密行動曝光,差點犧牲生命。而民國七十九 年台灣,萬名大學生在中正紀念堂集合,要求國民大會解散、老國代下台,為台灣近代最大規模的學生運動,史稱「三月學運」。

當時的我,位處南台灣,雖沒有北上參與這場盛會,但也熱切地向同學們傳遞「刪減國防預算、老國代下台」等等訊息。沒想到一轉頭,赫然發現,父親服務的單位,整個被裁徹,他失去了工作。

他是海軍聘僱工程師,專門建造軍用港灣。父親並不知道,我在學校參與的活動間接導致他的失業。只是在父女閒聊中輕描淡寫提及,軍用港灣有著重要的國防機密性,不能外包給民間單位,軍方應該要有自己的土木工程人員。國防預算刪減,雖然是應該的,但草率執行,卻給國家埋下日後的危機。

父親很快就有新了工作,我們家的經濟不曾出問題。但,就在那刻,被當頭棒喝。才深深體會到聖經所言,亞當墮落以來,人類集體陷入渾沌難明的悲哀處境,一點不假。即使科技文明,進步到全世界電腦網路四通八達,卻怎樣也沒有開竅過。以為自己瞭解一切,卻發現還是「看了,也看不見;聽了,也聽不明。」

《青銅弓》裡,那個被羅馬政府害得家破人亡的丹尼爾,自以為掌握真理,一味地認定推翻羅馬政府,投效強盜魯緒是猶太民族的唯一出路,直到遇到革命軍奮銳黨西門。西門輕輕的一句提問:「一個好戰士不是應該供養自己嗎?」魯緒神話便瞬間給擊破。強盜畢竟是強盜,豈會花時間訓練軍隊?反倒不時打劫自己同胞的菜蔬、糧食或牛羊,並自私地認為這些農夫、牧人本該負起供養他們的責任。
西門帶他去會堂,看一位難以測度的木匠 ── 耶穌。

耶穌接過經卷,眼睛注視著會眾,念出:「主的靈在我身上,因為他用油膏我,叫我傳福音給貧窮的人,差遣我報告被擄的得釋放,瞎眼的得看見,叫那受壓制的得自由,報告上帝悅納人的禧年。」丹尼爾聽了興奮又激動,以為答案呼之欲出,耶穌接下來要講的是,拿起武器,對抗壓制者。然而,耶穌卻平穩地說:「我告訴你們,日期滿了,神的國近了,你們當悔改,信福音。 」

「這人在搞什麼?他剛才不是明白提到叫受壓制的得自由嗎?為什麼不叫大家武裝對抗壓制者呢?悔改能幹掉羅馬人?」丹尼爾迷惑不懂,把約珥帶去聽。

耶穌聲音柔和,語氣平靜,卻湧流出能力,「你們必須以恩慈相待,彼此相愛,因為在上帝眼中,你們各個都是極其寶貴的。」

這回換約珥也墜入層層迷雲。「他怎麼能夠把這些人通通稱為上帝的兒女?」
「他們從來沒有學過律法。這些人一出生,就是不潔淨的,怎會寶貴?」

《青銅弓》故事最後,丹尼爾終於選擇對了,於是隱約瞥見拉開青銅弓的秘訣。至於我,也正是在十八歲時,在正確的選擇之後,窺見了銅弓的秘密,成為新造的人。那是一個跟舊有世界完全不同的嶄新答案與生活方式,那視野是沒有做此選擇的人,永遠無法看清楚也無法想明白的。

有這麼一句話:「選擇比努力更重要」。這不是要作為懶惰人不努力的藉口,而是對充滿活力、戰鬥力的我們,一個重要的提醒。努力一定要放在選擇之後。昨天的選擇決定今天的結果,今天的選擇決定明天的結果。選對了,人生可怕的千斤重擔,就會脫落。取而代之的是力量與確據,以及超乎所求所想的平安,洋溢在四周, 充滿腦海與內心。

選擇不對,努力白費。